五岳歸來看黃山、黃山歸來看連南。
初入連南,撲面而來的是一種遠古的寧靜與閑適。在尋覓美景的旅途中,窗外青山對峙,綠樹滴翠,鄉(xiāng)道旁雞犬相聞,緩行的車輛正避讓剛剛結(jié)束一天耕作的水牛與瑤胞。好似一首千年不變的瑤歌。
左眼看山、右眼看水,游客懷揣坐標匆匆尋覓書本上的連南美景,卻意外發(fā)現(xiàn)隨性的連南并不被世俗的框架所拘束。連南的山是奇特的、也是奇妙的,連南的水是秀氣的、也是壯闊的,山水連南之美不在于他人的道聽途說,而是自我所見所聞的心靈旅程。
連南奇峰
有人說,連南的山是奇特的。登高遠眺,遠處一座座山頭連綿起伏、峰連嶺接,經(jīng)歷歲月的雕琢,石灰?guī)r山體在溶蝕作用下呈現(xiàn)出奇特的地貌特征,構(gòu)成一幅幅如同摩天石筍般的美麗畫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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拔地奇峰畫卷開,萬山朝王話連南。作為連南奇峰的符號,品讀連南山色自然離不開萬山朝王。
9月的萬山朝王,細雨拂落一地的詩意。窮盡目力,遠處油嶺和山溪間山谷的山峰被白色云霧遮罩,其美妙完全在若有若無之中,無法言喻。
萬山朝王并不是一座山的名字,而是眾多奇峰相連在一起的合稱。雨中的群山,浮動著的輕紗一般的云影,云中的山影,仿佛化作蒸騰的霧氣隨著思緒放飛,化作“盤王山”、“抱孫山”、“情侶山”、“姐妹山”等擬人化名稱向造訪者講述瑤族文化的點點滴滴。還有人說,連南的山是奇妙的。當游客慕名而來,為連南美景眾里尋它千百度之時,一次驀然回首,心儀的景點早已等待多時。
走出連南汽車站,當你在思考搭乘何種交通工具、安排去哪里游玩時,連南八景之一的“伏兔春萌”就靜候在背后喧囂的鬧市中。閉合手中的地圖,經(jīng)由順德大道往395縣道方向步行約800米,一處低矮的天然石山被民房、莊稼圍在其中,這正是“伏兔春萌”。
這只“伏兔”藏匿在連南縣城的東北角,自有大隱于市的心境。抬頭望去,起伏的山勢將天然石山分隔成兔首和兔身兩部分,兔首短而急,裸露的石壁猶如動物的五官;兔身長而緩,山上樹木蔥蘢、古榕參天好比茂盛的兔毛,惟妙惟肖。出于觀賞角度的不同,石山從西面望之似伏兔,從東北面看之又酷似貓公,奇妙的山勢不得不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
連南秀水
鏡頭里,連南的水是秀氣的。由縣城出發(fā),循著渦水河邊逆向而行,一泓碧綠的溪水順著公路蜿蜒展開,水曲灣長似佼人霓裳,輕柔而乖巧。經(jīng)過的游客紛紛停車駐足,拾起相機將快門按個不停。
秋雨后、渦水畔。遠處奇峰起伏,腳下清流潺潺,眼前成片的綠林,蔥蘢、挺拔、俊秀、蔚為可愛。陽光努力擠破云層宣泄而下,不同層次的綠色愈加分明,或稚嫩、或深濃、或淺淡,可細分無數(shù)。同一棵樹上的顏色又各有所別,新枝老枝,新葉老葉,可見資歷。
聽瑤胞介紹,連南百姓自古以來就有愛種樹的習慣,素有“南國綠都”美稱的連南也為物種繁衍、水鳥棲息提供了優(yōu)質(zhì)的自然環(huán)境。其中,清代文人李德釗留下“崖壑中濃翠欲滴,時聞畫眉聲,因成風韻”的贊許。如今重走古道,雖無法聽見畫眉聲,但溪邊棲息的白色水鳥與這醉人的山水一道,風韻猶存。
鏡頭里,連南的水也是壯闊的。假如你習慣了清流潺潺的溫柔乖巧,在連南最南端的群山之中,還能體驗板洞天湖氣勢磅礴。
板洞天湖,一處建在平均800米群山山頂?shù)乃畮?其北部的天堂山為群峰之首,海拔1504米,左側(cè)大磅山、右側(cè)龍歸寨,群山環(huán)抱、平靜的湖面與天影融為一體,素有嶺南瀘沽湖的美稱。
秋雨后的湖面平靜、清澈,高空的白云和周圍的山峰清晰地倒映在水中融為一體。行走于湖畔之間,泥土潮濕而野花芬芳,青草漫漫而自由生長,聆聽著林鳥啼翠、清泉蕩漾,在遠處層巒疊嶂、古木群集的襯托下,仿佛置身于一幅巨大的山水彩繪里,似幻如夢,有如身臨天上瑤池之感。
山伴水、水繞山。鑲嵌在山頂?shù)奶旌q如一位喝醉了酒的老翁在靜靜酣睡,起伏的山勢是老翁蜷縮的睡姿,靜謐的湖面匯聚的是酒壇內(nèi)啟封的陳年佳釀。老酒散發(fā)出醉人的醇香,放倒了一位又一位造訪者,沒有人能驚醒它的夢,也從來沒有人敢深入它們的心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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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山、近林、梯田、稻谷。連南的秋天并不是千般一律的落葉和金黃,各有不同的顏色,翠綠,泛黃,金黃。這一切都不是靜的,都像在神秘地飄游著,隨著行人游動,朝著行人靠攏。
青山隱隱水迢迢,秋盡江南草未凋,這形容連南的秋天再合適不過了。不過現(xiàn)在是中秋時節(jié),這里的秋天來的慢,也來的委婉??磻T了三月杭州的楊柳扶風的清秀美,隨著稻田魚的香甜,不如也來看看連南中秋的婉約風韻。
當你的腳步走過大坪鎮(zhèn)大坪村、大古坳三百部灣,行至三排鎮(zhèn)的油嶺古排、南崗千年瑤寨、千畝銀杏林,從峽谷到山頂,從古寨到梯田,一定能感受到連南不一樣的三色秋天。
●翠綠
已是9月下旬,想象中樹葉枯黃的秋色在連南不復(fù)存在,青草依舊,綠葉掛滿枝頭。
站在被譽為“中國的馬丘比丘”的大坪鎮(zhèn)大掌古排,半山腰往上沒有田的山上全是林木,翠綠一片。向下俯瞰,層層梯田內(nèi)一季稻成熟的金黃,才讓人感覺到秋天已到。
古排內(nèi),一棵老樹的樹頂已經(jīng)干枯,唯有其中間下枝干的葉子還在茂盛。那棵樹,執(zhí)著的近乎固執(zhí)的站在那里,在太陽下。
前來尋覓美景的攝影發(fā)燒友們站在取景點,太陽下彎著腰在三腳架旁,等待最美色彩的出現(xiàn)。不一會,幾個大漢的臉上全是汗水,他們嘟囔著,“這哪里是秋天,真熱,有點風就好了”。
他們嘴上發(fā)著小牢騷,忽然一片云遮住了太陽。接連幾個山頭全是陽光下的青翠,周圍則是云擋太陽,顯暗,一明一暗,色彩剛好。這些攝影發(fā)燒友抓住瞬間精彩,不停地按下快門。
下午5點半,太陽西斜。大坪村,村民房女士背著80斤中的稻谷桶,從半山腰的水田中下來,走過一米多深長滿青色草叢的田間小道。看出很累的她卻高興地說,2015年8畝地收成不錯,除了一家十幾口人的口糧,還有多余的可以換錢。
夕陽的余暉照在和她融在一起的稻谷桶上,歸家的背影消失的很慢,農(nóng)民的辛勞盡在其中。
原來,連南的秋天是翠綠,也是剛強。是堅持,也是忍耐。
●泛黃
秋風很靜,靜靜地長在連南的田野。秋雨也蒙蒙,細細的,有涼意,卻不冷。
9月23日清晨6點半,秋雨。三排鎮(zhèn)油嶺古排被滿山的雨霧包圍。可不到5分鐘,雨歇息,霧散,老排的輪廓逐漸清晰。
道路兩旁的雜草似乎還在瘋長,往山腳下油嶺新村張望,周圍小盆地內(nèi)的二季稻還在翠綠,這里似乎不是秋天,是草長鶯飛的三四月??筛┥砑毧?雜草葉子已開始泛黃,吐穗的水稻也在跟風變色。
距離老排一公里的鄉(xiāng)間道路上望去,老排這個千年瑤寨里,4盞燈還亮著,村中的雞鳴傳來,天空中響起兩只布谷鳥叫聲。此時瑤寨秋天的清晨顯得更加神秘、靜謐。
天晴時候,三排鎮(zhèn)山溪村分布在峽谷兩岸的千畝銀杏林中,枝條是完全交錯開的,如芭蕾舞演員在樹上跳著交叉的炫舞;葉片是扇面狀的,象一張張幼兒肥厚可愛的小手,曾是綠意蔥籠的銀杏樹已鍍成了一片太陽光般耀眼的泛黃。
交錯生長的銀杏樹枝條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在枝權(quán)之間便露出很大的空隙,露出縹渺無垠的藍天來。樹林下仰望高遠湛藍的蒼穹,如絲如縷的白云,和泛黃的銀杏葉相互映襯、炫美,連南秋天特立獨行的美景就從這個側(cè)面流露無遺。
●金黃
秋色總是少不了金黃,連南也一樣。
九山半水半分田的連南,梯田是人們種莊稼獲取糧食的主要場所。秋天,這里梯田金黃,像天與地之間一幅幅巨大的抽象畫。看到,心靈都會被深深震撼。
大掌古排梯田、大古坳三百部灣梯田、大坪村梯田,等等,美得讓人難以呼吸。
三百部灣,位于海拔800多米的連南大坪鎮(zhèn)西南部,是一個純瑤族村落?,幘佑捎谠诎肷窖贿m合生活和居住,瑤民大都搬到了山下的移民新村。
不過,勤勞的瑤民沒有舍棄祖輩依靠雙手開墾出來的梯田,繼續(xù)在田內(nèi)耕種水稻并延續(xù)養(yǎng)殖稻田魚的傳統(tǒng)。小小的瑤寨被層層梯田包圍,不倒、矗立;成熟的一季稻在陽光照耀下,更加顯得金黃。
幾名中山來的游人拖家?guī)Э谠诘咎飪?nèi)抓魚,歡聲笑語。他們與其說是捕獲食材,倒不如說是在享受天倫之樂。另一層梯田內(nèi),稻子已經(jīng)完全成熟,幾名瑤胞顧不上美景,揮灑著汗水,收割著秋天的喜悅與來年的希望。
金色、梯田、瑤寨、人,猶如捧著一張可以傳世的油畫,畫面中該綠的地方是那樣的翠綠,該黃的地方是那樣的金黃,該挺拔的地方是那樣的筆挺,動與靜完美結(jié)合。
清晨日出時,這里又會是如何的一種精彩,如何的一種秋色?
連南的市井是新的,也是舊的;是瑤胞的,也是漢人的。
當城鎮(zhèn)化發(fā)展浪潮涌向這個粵北山城時,傳統(tǒng)的農(nóng)耕文明在墟日上與現(xiàn)代生活相遇,交融正在發(fā)生。但與珠三角的不同,連南市井的一切改變,沒有大興大建帶來的塵灰飛揚,沒有車水馬龍帶來的道路擁堵,一切都是慢慢的、靜悄悄的,但融合和告別正在上演。
連南縣城的朝陽街市場,一半的商戶是瑤胞,另一半是漢人。
瑤族老人們堅持著百年來的生活方式,帶著自家的農(nóng)產(chǎn)品,走下高山,來到熱鬧的市場中,路邊設(shè)攤,或講客家話,并不流利的普通話,甚至做著手勢,操著一口瑤族方言。沒客人時,他們便低著頭,忙活著手上的刺繡活兒。
不遠處,朝陽街的臨街店面中,一家經(jīng)營了十年的刺繡裁縫店正在熱火朝天地趕工,又一個瑤族節(jié)慶活動正要到來,趕制盛裝的瑤族人要多些。連南八排瑤部落,八個瑤村有八種不同的瑤族服飾,男女有別,節(jié)慶與日常服有別。這種瑤族服飾刺繡被視為瑤族人民熱愛生活、愛美和追求美好生活的象征,也是瑤族文化的形態(tài)和載體,大多數(shù)瑤族婦女都掌握著一手好刺繡功夫。連南瑤族服飾刺繡,于2009年列入廣東省第三批省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名錄。
男的戴紅頭巾,結(jié)婚女子戴的叫“壩子”。瑤族裁縫唐三妹認為,瑤族服飾代表著連南瑤人和瑤族文化的靈魂,一針一線,都有情有義。但近年來,一些瑤人逐漸漢化,穿著傳統(tǒng)瑤族服飾的人越來越少,這種改變,在年輕一代中尤為突出。唐三妹覺得,瑤服雖好看,但穿著還是復(fù)雜些,為了留住瑤族服飾傳統(tǒng),唐三妹等瑤族裁縫開始努力革新瑤族服飾,設(shè)計出一些便于穿著、符合現(xiàn)代審美,又保留瑤族特色的衣服。
在連南,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人甚至有“打同年”活動,瑤漢兩族人走親戚、交朋友、結(jié)兄弟,如今,瑤與漢的一些視覺上的界限逐漸模糊,但文化卻在同生共長。
距離朝陽街一公里外的城西村,似乎上演一場告別。
“有人說你嬌媚,嬌媚的生命哪有這樣豐滿;有人說你富貴,哪知道你曾歷盡貧寒……”
夕陽西下,古巷深處幾位老人在古老斑駁的木門前。門內(nèi),是一家理發(fā)店,斑駁墻壁,破漏屋頂,國產(chǎn)手機放著80年代老歌《牡丹之歌》。借著微薄的光線,身材微胖、衣著普通的中年婦女莫麗操起一把鐵銹斑駁的折疊剃刀,在街坊張姐頭發(fā)邊緣嫻熟地刮拭,剛被溫熱的毛巾擦拭過的發(fā)腳已經(jīng)軟化,在她熟練的刀工下發(fā)型漸漸形成。
2元、3元、5元,壯族妹子莫麗的理發(fā)店開了十五年,漲了三次價。老房租金從幾十元漲到100元。來光顧的都是街坊。價格總在變,但與老少街坊們的情誼卻沒變。“八字合得來吧?!蹦惻c他們打成一片,邊剪發(fā)邊聊天,莫麗成為街坊們的知心朋友,村口的老理發(fā)店,也構(gòu)成了這市井記憶的一部分。
如今,城里的“高檔”發(fā)型屋、理發(fā)工作室越來越多,追趕潮流的年輕人都往那去了,莫麗與她的理發(fā)屋,成為老人們的根據(jù)地。但再過一陣子,莫麗就將離開連南,清遠市區(qū)的新屋已經(jīng)裝修好,她要到那里開展新的生活。
離開前,莫麗總是懷念,她說,有一陣子,街坊們聚到理發(fā)屋中打麻將,最后有了矛盾,兩個老人隔著窗戶互丟麻將。談起這些,她撲哧地笑個不停:“再回來時,希望大家還是原來那樣”。